苏璃走进房子,左右瞧了瞧,打铁的房间里,炉火还在剧烈燃烧着,却不见阿昆的身影,她便把目光看向了那道微微拉开的铁闸门。
“阿昆,你在里面吗?”苏璃说着,走上前将门又拉开一些,伸着脑袋向里望去。
阿昆正无力地瘫坐在墙边,双眼傻傻地盯着她面前这辆遍布伤痕的摩托车。苏璃见状也不含糊,扶着墙壁,靠着阿昆并排坐了下来。
“你也是来取笑我的吗?”
听着阿昆略带死寂的话语,苏璃只能无奈地摇起头,“肯定不是啊,你这样下去的话,不只是我,孩子们也…”
“我知道,你是怕我不干了,然后搅黄你们和泥头萧的事情,对么?你们从来就没有在乎其他人的感受。”阿昆不由得冷笑道,“这样的话,那我得先恭喜你们任务失败了。”
苏璃见她这般讽刺,却没放在心上,“不是…我真的担心你这个样子会让你心里的那种仇恨越来越大,最后把你自己给撑破了。”
“少在这里猫哭耗子了!”
阿昆扭过头,对着苏璃便是破口大骂,“你们来这里,只不过是为了所谓的任务而已,你到底要装你的圣母装到什么时候!想着感化我,然后继续帮你们做事?”
她眼里含着泪水,接着用手一指苏璃,“我告诉你,还有你们!不可能!从今以后也不可能了!”
但是在她面前的苏璃,此时却显得十分地平静,苏璃那双大眼睛正真诚地注视着她。
“你…你不应该生气?然后离开这里吗?”阿昆呆呆地问,“为什么你不走?”
“我为什么要走啊…”苏璃噗嗤一声笑了,“没错,我们肯定是要完成任务的,但是你不是也有自己的愿望吗?”
“…我的愿望?”
“对,他不是承诺,只要完成了,就让你和孩子们的这片旧房区翻个新吗?”
阿昆听完,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,她缓缓抬起头,望着带有些许裂痕的天花板,目光一转,墙角还布着一块块蜘蛛网。
“小芩啊,将来爷爷要是有钱了,一定会把咱们这块地方重新粉刷一遍,等你的爸妈回来之后,肯定就不会想着再走了。”
脑海里猛然涌现出了这句话,阿昆急忙伸手向前一抓,却什么也抓不到,她眼里那个苍老的背影散成了一块块碎片,倏忽不见。
“爷爷…”她咬紧了牙,然后看向了苏璃,眼神却仍然充斥着些许怒火。
“不…你不会懂,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,从来就不会去理解我们的痛苦!”
“这样么…看来,你把我们看成了…”苏璃的眼中同样流露出了一股苦涩,她慢慢将手伸进了衣服之中,把那个破旧的钱包拿了出来。
那是一个棕色的皮质钱包,从它身上还能看出它原本的样子,但如今却布满补丁。
阿昆的目光落在它上面,愤愤的眼神猛然愣住了,她没有料到苏璃会拿出这么一个残破的物品。
“很奇怪,对么?”苏璃笑了,“接下来,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。”
说着,她打开钱包,从其中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,正是她和自己母亲的合照。
“这是…谁?”阿昆张开嘴,不由得询问道。
“她呀,是我小时候,这位呐,是我的妈妈。”苏璃说完就回过头,再次看向了照片,鼻子一酸,又赶紧深吸了一口气,这才将情绪缓了下来。
“妈…妈?”
阿昆记忆里那位妈妈的模样早就变得模糊且破碎,而她的注意力,则落在了这张照片之上。
“我的妈妈,也不在了,和你的爷爷一样呢,所以,我们可以算…同一类人吗?”苏璃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,但是阿昆清楚,她的情绪在拿出这张照片之后,就变得不稳定了。
“…”
阿昆沉默了,她曾设想过几乎最差的情况,却没有想到,苏璃也和她一样是这样的境地。
“我的妈妈,她让我好好地活下去,可是直到最近,我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。”苏璃的眼睛望向了门外,接着问道:“你的爷爷也一定会留下什么吧。”
“…我不知道,他除了留给我一辆摩托车,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。”阿昆呢喃道,端坐起来抚摸着车身。
“就算如此。”苏璃顿了顿,“你的爷爷,看到你这样生活,会高兴吗?”
“我…”
阿昆不禁回想起自从爷爷去世之后直到现在,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。
偷东西、捣乱、亦或是找人打架,她有些时候甚至认为这样没人管束更加自由,如今想来,她突然感觉自己是多么地可笑,而刚才瑟提的话语也重新回到了耳边。
“是啊…我是多么可笑的一个人,哈哈…”又是一阵自嘲,阿昆摇了摇头,将手搭在了苏璃的掌心。
“你们没有错,都是我一个人的堕落而已,都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…我早该醒悟的。”
如果不是自己的错,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境地,又怎么会把爷爷害死,让自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。
阿昆将头缩进了自己的膝盖之中,双手牢牢地抱住双腿,在炉火的声音之中,还能隐约听见一个女孩的啜泣。
苏璃咬着嘴唇,看向了她那满是污秽的短发,还有破旧的衣服。
“阿昆…”
“别叫我阿昆…别叫了…我不配拥有名字…”阿昆呜咽地说着,身体开始不断颤抖。
“都是我的错,都是我的错…”
“你的错,为什么不能把它纠正过来呢?”苏璃轻轻的一句话,猛然将阿昆从深深的悔恨中拉了出来。
“纠正…我难道还有机会吗?我已经丢掉所有东西了…”
苏璃将身子挪到了阿昆面前,双手温柔地托起了她的脸颊,“如果不丢,难道,就让它一直错下去么?”
阿昆突然发觉,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对待了,她从见到苏璃第一眼的时候,就发觉到苏璃与其他的女生有些不同,事到如今她才知道,这种不同是来自于何处。
“你的爷爷,也不会允许你一直犯错吧,就当是为了他,你也要把错误全部改正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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